原标题：可持续时尚︱伸手衣柜拿衣服 低碳“潮流”马前卒：时尚行业气候行动的秘密（两则）

  一直以来时尚行业都是可持续发展、绿色低碳领域里的活跃者，而事实上大部分可持续时尚并不可持续，这不仅归因于传统时尚业本身对地球资源和环境的巨大破坏力，企业、政府、消费者等所有参与者都承担着重要责任。则一介绍的就是一个小点，通过减少购买新衣服的频率，或者用冷水洗衣服，并使用晾衣架晒干它们，都能够大大减少我们的碳足迹。而则二文章出自一位时尚品牌的资深管理者，它分析了时尚界可持续发展的现状与未来，批判性地指出时尚产业现有环保措施的问题，并从企业管理、政府立法、技术创新等多个角度提出了推动时尚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倡议与方法。

  图一、2021年6月16日，在法国巴黎举行的Viva 技术大会上展出了一双循环利用的奢侈品牌球鞋

  防止未来气候污染的一个简单而便宜的方法是，在扔掉衣服之前，成倍利用他们。

  根据慈善机构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2017年的一份报告说明，人们这样做可以将服装的相关排放影响减少44%，这得到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的回应。原因是：穿着你已拥有的衣服，极大程度上会意味着你将来买的更少，由此减少在生产新产品时而产生温室气体排放。

  如果你是一个一直穿衣服直到它们分崩离析的人，那么这个气候提示不适用于你。但飙升的服装销售情况表明，全球大多数人购买的服装比几十年前要多，而且购买量也超过了他们真正的使用量。

  “随着销售额的增长，人们开始拥有慢慢的变多的衣服，”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时尚倡议负责人劳拉·巴尔蒙德（Laura Balmond）说。这些数字是毋庸置疑的：“你的衣物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磨损得那么多。”

  时尚行业存在污染问题已不是什么秘密。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数据，大型时装行业占全球碳排放量的2%至8%。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估计，按照目前发展，如果我们要到2050年将全球变暖限制在2摄氏度以内，时尚行业可能会耗尽剩余碳预算的26%以上。时尚行业大规模生产使用化石燃料的聚酯纤维，使得塑料超细纤维释放到海洋中，并成为垃圾填埋场里堆积的废物。全世界范围内收集的回收服装，实际上也只有不到1%变成了新物品。

  有一个在服装公司中受广泛关注的概念，“循环”。这是一个总称，指的是纺织品的再利用，转售和回收以延长其常规使用的寿命。新的商业模式应运而生。

  在快时尚热潮和社会化媒体的推动下，“有一种对新的渴望，” Balmond说。随公司慢慢的变多地以循环的名义宣布战略目标和计划，顾客很难在粉饰中区分什么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但是，改变顾客视角可能会为企业打开商业大门，使其更符合明确的循环目标。她说，挑战在于，“我们是不是能把顾客的思维模式从’全新的产品’转变为’变成新的产品’。”

  这种转变已经在进行中。在举办“Wear Wear”活动——让客户携带他们的旧夹克，紧身裤和其他物品做修复或交换之后，Patagonia于2017年推出了一个同名的在线市场，以扩大该计划。第二年，North Face试行了一个名为“更新”的类似计划，以转售其二手物品。还有很多用于销售二手服装的第三方虚拟市场，如Sellpy，Depop，The RealReal和ThredUp。

  根据ThredUp的2022年转售报告（参考文献1，请后台留言下载），二手市场规模从2012年约110亿美元增长到2021年的350亿美元，预计到2026年将大幅跃升至820亿美元。

  “循环”将会让我们在控制温室气体排放方面走得更远。“我们无休止地谈论循环性，”独立时尚分析师Veronica Bates Kassatly说。相反地，重点应该放在物品生产的绝对数量上。“我们拥有太多，而使用太少。”她说。

  研究表明，人们的衣服在穿了7到10次后就会扔掉。但是穿一件衣服的合理次数是多少？是60、100还是200？甚至说，应该有一个目标吗？

  “这很难给出一个数字，”北卡罗来纳大学格林斯伯勒分校，消费者，服装和零售研究系副教授Jin Su说。Su补充道，该目标必须因服装类型和面料而异。

  也许最接近这一个数字的是牛仔裤的一个新版耐用性指标。在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的领导下，一个由学者、品牌、零售商、制造商和其他有关人员组成的联盟制定了牛仔裤指南，要求牛仔裤应该能够在家中至少经受30次洗涤，同时仍能保持其高品质。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有人必须穿着它们超过30次才算是充分的利用它们。

  从气候的角度来看，洗衣服的方式也很重要。虽然与服装相关的排放大多数来源于纺织品生产，约占41%，但第二大来源就来自消耗，这在很大程度归结于洗衣与干衣所产生的相关能源消耗。为了最好能够降低这种足迹，专业的人建议用较冷的水清洗并用晾衣绳晾干您的物品。

  不涉及洗衣也会起到一定的帮助。羊毛通常比塑料服装更昂贵，但它吸湿排汗，并且非常耐用，根据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的说法。为了展示羊毛的力量，Wool&Prince创始人Mac Bishop穿了一件羊毛衬衫100天没有洗过。这一挑战迅速传播开来，并帮助启动了Bishop的服装系列，后来他创办了一家名为Wool&的女装平行公司。

  现在，这两家公司奖励那些连续100天穿衣服（强烈建议洗涤）的顾客，并在下次购买时享受折扣。Wool&’s的客户体验和社区经理丽贝卡·埃比（Rebecca Eby）说，已有超过4000人完成了挑战。

  “我最初是一名完成这个挑战的顾客，而现在，它改变了我的生活，”Eby说。她说，她现在几乎只穿天然纤维，主要是羊毛制衣服，洗衣服也少了很多。她从许多顾客那里听闻，他们也许刚开开始挑战是为了获得折扣以购买更多产品，但最终在此过程中改变了他们的习惯。

  在推广少穿着与低需求的生活方式时，Wool&限制了其作为一个企业的影响力。这是整个时尚界最终可能遇到的问题，Eby承认了这一困境。

  没有哪个行业比时尚行业更加不遗余力地宣扬自己可持续发展的品质，从泳衣到婚纱，各种产品都被标榜为积极减碳、有机或素食主义的，而用蘑菇制成的瑜伽垫、以甘蔗为原料的运动鞋却不过只是零售货架上的点缀，回收、转售、租赁、再利用、维修等新商业模式也不过是以环保救星作为卖点。

  事与愿违，在过去25年里，时尚行业这些所有的实验和所谓的“创新”都未能减轻其对地球的影响——这为那些希望能够通过志愿者的努力来成功应对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和其他社会面临的重大挑战的人们敲响了警钟。

  以衬衫和鞋子的产量为例，在过去25年里，它们的产量增加了一倍多——其中四分之三最终被烧毁或埋进了垃圾填埋场。这种感觉如同我个人的失败，多年来，我一直担任Timberland的首席运营官（COO），这是一个鞋类和服装品牌，致力于引领行业走向更可持续的未来。该行业在可持续性方面表现不佳的原因很复杂，持续增长的压力和消费的人对廉价、快速时尚的需求是根本原因。相关事实也是如此：自1990年以来，鞋类和服装的实际价格下降了一半，大多数新产品是由不可生物降解的石油合成材料制造成的。

  为了充分了解市场在时尚行业中对地球的破坏力有多大，让我们更详细地来看为什么可持续时尚是不可持续的。

  “现在仅有极少数的品牌明白他们的产品在供应链中的来源，而与这些供应商建立积极的关系以减少其碳足迹的品牌更是少之又少。”——琳达·格里尔（Linda Greer）

  时尚产业对环境的确切负面影响尚不清楚，但影响颇深。该行业的边界遍布全球，其多层供应链仍然复杂且不透明。由于贸易自由化、全球化和持续的成本压力，只有极少数品牌拥有上游工厂的资产，大多数公司将最终生产外包。环境科学家琳达·格里尔（Linda Greer）表示：“现在仅有极少数的品牌明白他们的产品在供应链中的来源，而与这些供应商建立积极的关系以减少其碳足迹的品牌更是少之又少。”这种复杂性和透明度的缺乏意味着该行业的碳排放大概占全球碳排放总量的4%（麦肯锡和全球时尚议程）到10%（联合国）之间。

  和所有行业一样，时尚行业也嵌套在一个广阔的体系之中，一个以增长为前提的体系。在我担任该行业高管期间，从来就没一位首席财务官（CFO）问过我，公司是不是可以通过签订合同来获得更持久的客户基础。我也从未听到华尔街的分析师极力推荐Timberland将弹性置于收入增长之前。这种对增长和“更多”的不懈追求，推动了时尚行业特有的战略，即由于很难生产出性能更好、效率更高的衬衫、手袋或袜子来刺激消费，该行业推动的变革不是更好，只是不同、更便宜或更快。

  “卖出更多、让消费者买到更多，这种冲动仍然存在于这个行业的DNA中。衣服的寿命很短，最终会被扔进垃圾堆。”——迈克尔·斯坦利-琼斯（Michael Stanley-Jones）

  将增长的必要性与产品下降增速、漫长的交货期和全球供应链结合起来，其结果是难逃生产过剩。尽管技术和通信有所改进，但预测季节性发布的数十种款式的需求要比预测每月发布的数千种款式容易得多。因此，时装库存不可避免地积累起来，40%的时装商品都被降价销售。“卖出更多、让消费者买到更多，这种冲动仍然存在于这个行业的DNA中。”联合国可持续时尚联盟（UN Alliance for Sustainable Fashion）联合秘书长迈克尔·斯坦利-琼斯（Michael Stanley-Jones）表示，“衣服的寿命很短，最终会被扔进垃圾堆。”

  这种享乐主义的适应速度继续呈指数级增长。五年前，麦肯锡（McKinsey）报告称，技术进步和业务体系的修订缩短了生产交货周期，这使得品牌“更频繁地推出新生产线个新服装系列；H&M提供12到16件，每周更新一次。这种“新品”的加速和扩散成为吸引消费者回到网站和商店的持续动力。

  2002年，Timberland发布了第一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CSR），当时这份报告显得格格不入。20年后，所有上市的时尚公司都以更厚重、更光鲜的形式展示了它们在环境、社会和治理方面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数量并不能很好地代表进度。正如《时尚商业》（Business of Fashion）最近的一份报告所指出的，“在没有标准化语言或规范框架的情况下，破译这些公司的实际行为是极具挑战性的。”大多数企业社会责任报告都没有准确量化时装品牌的全部碳排放情况，也没有经过外部机构的审计。

  回收其实被高估了。由于一系列的原因，包括：供应链不确定而无法大规模批量规划和设计；回收技术的限制（例如，回收由多种原料制成的商品仍然几乎不可能）；有限的基础设施；以及因为回收投入和高成本造成的长度更短、质量更差的纤维。这些障碍导致只有不到1%的服装被回收制成新服装。

  更糟糕的是，回收对抑制环境破坏的贡献杯水车薪，反而加剧了不平等。H&M和Zara商店的回收箱是一种没有负罪感的安慰剂，鼓励了更多的消费。大多数捐赠的物品最终被扔进了贫穷国家的垃圾填埋场。与此同时，最近一项针对棉质牛仔裤的生命周期分析（LCA）显示，购买和处理一条牛仔裤对气候变化的影响几乎与升级再造一条新的牛仔裤相同。

  另一个解决时尚业日益增长的环境破坏的对策是“新一代材料产业”。创新者现在正在发酵和种植生物基替代品，以取代传统的牲畜衍生材料（如皮革）和以化石燃料为基础的合成材料（如聚酯）。其中一些新的生物基纺织品能够最终靠工程设计来提供性能特性，如生物可降解性。不幸的是，这些创新受到了高昂的初始成本（相对于从规模经济中受益的成熟替代品）、大量的资本需求（为新的生产地点提供资金）、变革以及缺乏外部性定价（允许对化石燃料衍生替代品进行定价，以排除其真正的社会成本）的困扰。

  认识到在一个资源有限的星球上实现无限的增长，是发展时尚业新商业模式的强大动力，如共享传输一般，这些模型吹嘘自己有能力抑制原始资源的消耗，并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转售：二手商店并不新鲜。事实上，传统二手商店和捐赠商店的销售额仍然是新兴的网上转售行业的两倍多。无论是在网上还是在实体店,转售零售商拒绝了向他们出售的大多数商品。由于快时尚的低价格和低质量，这一比例可能还会增长。尽管近年来该领域有所增长，但在过去10年里，由于转售而消除的碳排放的平均比例远远低于1%的1%。

  租赁：Rent the Runway开创了时尚租赁的先河。该公司首席执行官詹妮弗·海曼表示，他们的愿景是“共享经济可以扩展到衣柜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创始人筹集了超过5亿美元（通过债务和股权），将业务扩展到配饰租赁、超大码服装、儿童服装和实体零售。Rent the Runway最近上市了。Rent the Runway等租赁服务积极推广租赁的环保效益。然而，仔细观察也会发现，租赁模式并不是可持续发展的解决方案。根据Rent the Runway官方网站，租赁只比传统的新服装购买减少3%的二氧化碳。

  尽管这些新的商业模式正在吸引资本，但尚不清楚它们是否可行。例如，Rent the Runway已经烧光了数亿美元的资金，仍然没有盈利。根据S1的数据，Rent the Runway在2020年的营收为1.59亿美元，但亏损1.71亿美元——这距离它成立已过去10多年。threadUp也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去年营收1.86亿美元，亏损4800万美元。

  根据我的预测，时尚产业将在未来十年继续增长。推动其增长的相同趋势将超过与生物基材料和新商业模式相关的收益。单位增长将继续集中在成本更低、更具破坏性的合成纤维产品，从而加剧其他一系列环境挑战，包括缺水和微塑料的增长。

  不那么可持续就是不可持续。值得赞扬的是，巴塔哥尼亚不再使用这个词。与此同时，不应允许时尚公司在宣称致力于可持续发展的同时，反对实现这一目标的监管提案。例如，致力于以科学为基础目标的品牌耐克（Nike），由于（作为商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table的成员）游说反对更好的重建立法及其应对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的条款，遭到了气候之声（Climate Voice）的差评。

  最重要的是，企业一定披露他们的游说行动，利用他们的影响力来推动积极的变化，同时设计一个再生的商业系统。为了展示进度，管理报告应该变得更具强制性、更加量化、更加精简，更符合全球标准并接受年度外部审计。

  GDP从来不是系统的首要目标，它受到许多方面的限制。例如，GDP计算一个经济体生产的汽车数量，但不计算其产生的排放量。经合组织正在尝试一种不同的标准，专注于“幸福”，包括社会、自然、经济和人力资本。印度也正在筹划一个生活舒适度指数。我们应该一个新的标准来更好地平衡社会进步。

  政府规则制定者必须为负外部性定价。例如，碳和水的税收应该计入社会成本，这将抑制它们的使用，引导创新并加速采用可再次生产的能源。英国的一个政府委员会也建议对原生塑料征税（包括聚酯），对于时尚行业来说，将提高合成材料的价格，使天然材料更具吸引力。

  与此同时，政府应该采取生产者责任延伸（EPR）立法（如同加州对包括地毯、床垫和油漆在内的几个类别所实施的举措）。此类法律要求制造商预先支付处理其商品的费用。

  应该通过更多的立法，迫使时尚品牌分享并遵守供应链承诺。目前，纽约州正在制定一项法律，该法律将要求绘制供应链地图，以1.5摄氏度为参考线减少碳排放，并提交与支付最低生活工资相比较的工资报告。营收超过1亿美元的品牌若无法达到这些标准，将被处以营收2%的罚款。

  通过自愿的、基于市场双赢的方式来实现时尚可持续发展，这一模式维持了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要求消费者们的意愿与行动相匹配，去购买可持续的、更昂贵的时装是很难实现的，而如果消费者真的愿意为此花更多的钱买单，那么还要让他们筛选声明、标签等复杂性事项似乎显得要求过多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绿色愿望”（由前投资者邓肯·奥斯汀创造的术语），希望投资者以他们的短期眼光和基于指数的业绩目标，向企业施压，让它们尊重地球的边界。

  人们常说时尚既能反映文化，也能引领文化——这个行业正面临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证明创造力和对边界的尊重能带来真正的可持续发展。